孤独行走在通往公社中学的路上,每天早出晚归,没有人陪伴,没有人说话。近十公里长的山路,无论是天气晴朗还是刮风下雨,都只有我一个人在孤单地面对。我与同龄人的生活分水岭,一上中学就拉开了。
寨上比我大和跟我同龄的人,很少有人能够上到中学。在大队小学混到五年级,大多就回家参加生产队劳动了。用成员的话说:认识几个字,会写自己的名字,回家能记工分,看得懂秤杆的斤两就行了,读多也无益。跟着六爷爷学打保福的国文,被六爷爷送回学校读书,勉强在大队学校读到五年级,还没毕业就不读了。
自从有了六六粉,没人再请六爷爷打保福,国文也做不成打保福的执火童子了。没处可去的国文,五年级的下学期就回家参加了生产队劳动。国彪比我早一年上中学,我进中学时他已读到初二,原以为他会一直读下去,一直到初中毕业,这样我就可以和他一直做伴。国翠姐出事后,国彪也不去上学了。国虎他们几个,连小学五年级都没读就回家了。
没有人陪伴,每天形单影只行走在通往学校的小路上,我倍感抑郁和孤单。我对父亲说,我也不想去上学了,回家当半劳力,帮助家里挣工分。父亲虎着脸说:我们一家四个全劳力,还轮不到你来帮抢工分。好好读书,读完中学我送你去当兵。
当兵一直是父亲的梦,父亲年轻时曾报名当兵,准备跟着部队去参加抗美援朝,被奶奶死活从公社拉了回来。这段不光彩的历史父亲一直不说,也不许别人提,父亲渴望做军人的梦却一直没断过。父亲本来是希望国炳去当兵,替他圆做军人的梦。
国炳做了两年基干民兵,过十八岁生日,父亲迫不及待送他去公社报名当兵。父亲害怕受爷爷事件的影响,国炳报名政审不过关,还专门跑了一趟县劳改农场,要来了爷爷拦惊马,救人牺牲的证明材料。公社武装部长是我们家的一个远房亲戚,他没有收下爷爷的证明材料,他怕把这个材料收下反而会造成节外生枝。他说:你们家成分好,贫农的后代,又是基干民兵,政审不会受到影响。
国炳已经做好了去当兵的准备,国炳政审过关,父亲认为国炳去当兵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了。就连公社武装部长,也认为国炳去当兵没什么问题。国炳一米七二的个子,一顿能吃几大碗饭,力气大,连续四次公社基干民兵集训,投弹都拿第一,到县里去比武也拿过一次投弹第二,三次第一,深得武装部长的喜爱。还没有进入体检程序,父亲就已经暗示家人,国炳去当兵,他要在家办席,请亲戚朋友包括公社和大队领导,在家吃一顿。为此,父亲已口头向新任队长石成东申请,国炳去当兵,他要杀猪请客,到时请石成东帮他去公社食品站说情。我们全家都沉浸在国炳要去当兵的喜悦中,一直憧憬国炳穿军装的那一天快点到来。
体检是三叔成武送国炳去的,远山生产队除了国炳,还有三个适龄青年,一共四个人参加征兵体检。医院,体检的头天晚上,三叔来我们家,和父亲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题,扯到了国炳去当兵的事上。三叔对国炳说:
还想过两年我老了,你就来接任民兵排长,看来你是指望不上了,这个民兵排长我只能重新去培养别人了。去队伍也好,队伍上学得更多,以后从部队回来,你就是国家干部了。
父亲也对国炳说:到队伍上要虚心学习,除了投弹,还要好好练习射击,要把三叔平时教你的那些本事都拿出来,争取做投弹标兵,做射击标兵,立功受奖,回来就到公社做武装部长。
父亲说这话是有依据的,那个在公社当武装部长的亲戚,就是到部队当兵,参加部队组织的武装越野拉练,立了个二等功,退伍回家就直接做了公社武装部长。
国炳他们去县城体检要先去公社,与其他村政审合格的应征青年一道同行。他们的行程正好契合我上学的时间,有人与我结伴同行,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快乐和高兴。
一大早,不用母亲催促,我早早就起床了,洗好脸,装好要带到学校去吃的中午饭,又上阁楼去催了好几次,国炳才起床洗脸。母亲打算把三叔喊来,在家吃早饭再走。三叔说:早饭就不吃了,今天公社杀猪请客,欢送全公社去体检的应征青年。我们不光早点去公社集中开会,开好会还要去公社食堂帮忙。
孟学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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